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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萱:如果你不出手帮别人,请闭嘴

2015-06-13 陈念萱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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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我只剩下一个想法,互助,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你不出手帮助别人,请闭嘴。指责,很容易,关切,也不难,然而,你付出了吗?


我从十九岁做义工至今,断断续续,力所能及,累积了三十余年经验,从自己受惠到贡献微薄之力,做得越多,越让自己深切地体会到变成“学生”的实际感受。这期间,亢奋、焦虑、挣扎、愤怒、悲伤、困乏、厌世以及少少灵光乍现的喜悦,然后是原谅自己也原谅别人的同时,放下。当然,很大的因素是我能力有限,但这也不能是无法付出的借口。能取,能舍,做一个人,才能有点意思。

学习不自私,是个最基本的功课,否则,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这一点,是蒋夫人在我中学毕业典礼上,送给同学们的道别礼物。

八岁父母离异,十岁失怙,留守儿童的滋味,我感同身受。

十五年前,在机缘巧合下担任中华滋根协会秘书长四年期间,年年台风与地震频仍的台湾小岛上,发生了921大地震与桃芝风灾,由资深媒体人与台大师长校友组成的协会,资金非常少,能力有限,我们锁定在小学生的需要,因为中学生以上有基本生活能力。

而在此之前,协会的主力在大陆偏远地区如贵州、陕西、青海等容易弃养女婴的农村,同时协助妇女教养儿童的卫生习惯,并推广传统编织与工艺,毕竟,吃饭的本能,比什么都重要。

我只能说,很荣幸有机会学习不同的传统生活,并同时让更多的孩子有求学的“幸运”。我越来越不敢说,现代文明教育与农村的自然教育,何者才是这些孩子真正需要的生存知识?外来文明的冲击,已经容不得这些孩子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我始终记得贵州偏远山坡上只有两间教室的小学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共享教室的画面,小小孩子用残破的笔芯,认真地写出漂亮的字。来自外地的我们,含泪夺门而出,彼此羞赧地互相闪躲,不忍讨论深深烙印的镜头。

很幸运地,我在花莲教育电台的社服记者协助下,找到了陈明珠校长,她不仅仅提供需要帮助的学生名单,同时也联络了更偏远地区小学的联系方式:“我比较容易取得资源,这些学校更需要帮助。”

平时周末还要帮助母亲下田耕作的陈校长精力旺盛,她的母亲是阿美族,父亲是汉人,对于原住民的生活如数家珍,很珍惜受教育的机会,同时也担忧着传统生活文化的流失。

她的学校,让学生不想放学不愿意放假,自己管理网站图书馆,自己打扫布置漂亮的厕所,认真配合校长整理原住民拼音文字,一起认同自己的传统文化。

台湾原住民部落人口不多,但整体都有四千年流传的传统向心力,虽受到外来文明冲击,而产生各种生存困境,然而内心深处累积的祖先传承,让他们的复原生命力极为强大。

近年来,在许多汉人的协助下,美学与创意能力较高的原住民纷纷返乡建立个人工作室与客栈和特色餐饮,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得到国际认同,往年的少数民族自卑感逐渐变成自我调侃的幽默,参加他们的活动,也变得异常轻松而不再有紧绷的张力。

我参加过一次阿美族的丰年祭成年礼,阶级分明的民主制度,不可逾越。想要做头目,除了必须具备勇气、体力、智慧、慈悲与生存经验,还要做到完全的大公无私。头目的选举,是从小群策群力的培养而成,年年由大家的亲眼目睹,来认定谁有资格领导这族群的共生共存。


(资料图:台湾阿美族成年礼)

譬如,同年龄的人一起打猎,出力最多的是头目,分猎物的是头目,他必须每一刀都精准地公平分猎物,敬老尊贤让长者享受最美好的部位,而自己是最后得到收获的人。共享,是原住民得以延续传统的凝聚力。

被汉人赶往偏远山区居住的原住民,几乎年年都要遭受台风与地震的侵袭,残破的家园,仰赖群体互助,才能快速地重建家园。

陈明珠校长告诉我:“原住民有许多缺点,普遍教育层度不高,父母多半出外打工,只有老人与小孩留在部落,隔代教养产生很多问题。尤其是打零工失业的父母普遍有酗酒问题,外来的教育补助很可能被拿去喝酒,对孩子毫无帮助。”

我们想出让班级导师管理慈善基金,孩子签字作为凭证,不让家长触碰捐款,名单则由校长做监督确认。来年询问校长为何没再申请补助时,她说:“有些家长找到工作后,立刻来还钱,又可以接着帮助需要的孩子,去年的捐款还够用。原住民都很爱面子,越穷越爱面子,只要有工作,会马上还钱。”

就我所知,除世界展望基金会外,还有许多慈善机构都在持续地关注原住民儿童教育,我后来参与的“原声童声合唱团”,就是在布侬族马彼得校长的带头下,以合唱团的吸引力,让孩子们体认受教育的力量与未来。

群体的力量,彼此认同,是孩子们成长的核心支持力道。从羞涩到大方上台说话,遵守生活礼节并努力完成每天的功课,这是老师们坚守辛苦教育的动能。这期间,校长还收养了失去父母的孩子。

担任世展会会长多年的杜明翰,原本是微软在台分公司开发部门的领导,远程教育一直是许多相关产业最终的慈善目标。从捐赠计算机给山区部落活动中心,到派遣工程师拉近城乡教育的差距,是多方慈善机构努力的目标。

孩子们放学后,有足够计算机与图书馆和课后辅导老师的帮助,家中无大人的困境,便大为改善。陈明珠与马彼得校长都曾有共同的经验:“最顽皮的孩子,选择最没有人愿意承担的工作,垃圾分类,做得比谁都周到,而深以为荣。”

中华滋根协会利用有限的资源,给予图书,修缮校舍,补助小学生就学需要与营养午餐,愿意持续升学者,可持续得到教育补助至大学毕业,甚至申请海外就读。

我曾经在寻访桃芝风灾受灾户儿童时,遇到过这样的难题:“中学生能申请补助吗?”力有未逮,是最大的挫折,我们协会只受理小学生的补助。

许多专攻社会服务的大学生与硕士生,当年放弃学业,留守山区,建立服务站,常年帮助老人与小孩,手上拿出一大叠名单交给我:“这些是政府认证下无法获得帮助的人,有房,是无法居住的烂房,有父母,但常年不在家,有祖母,卧病在床,反而需要八岁的孩子放学回家烧饭照顾。”

我很幸运,当年能找到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朋友,分别跳出来解决了燃眉之急。

多年来,我只剩下一个想法,互助,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你不出手帮助别人,请闭嘴。指责,很容易,关切,也不难,然而,你付出了吗?我得到过许多的帮助,因此,付出不难,也不觉得有功德,因为回报给过我帮助的人都不够。

我当然知道,付出需要智慧,否则很容易掉入可怕的陷阱,然而,只有走进去才知道,陷阱在哪里,否则,你安静地照顾好自己吧!

(资料图:台湾原住民)

(原标题:《留守儿童有救吗?》)





作者:陈念萱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台湾知名作家、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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